乙醇,俗称酒精,既是重要的基础化学品,也是世界公认的清洁燃料。全球66%的乙醇被添加到汽油中,用作燃料乙醇,大幅减少了污染物排放。 然而,我国使用乙醇汽油却相对较少。说起个中原因,中科院大连化物所所长刘中民院士告诉科技日报记者:“关键在于需求大,乙醇产量根本不够。” 过去,乙醇生产主要以粮食为原料,但这会造成与人争粮、与粮争地的问题。粮食安全是国家头等大事,该技术路径并不适合在我国大范围推广。 为了让乙醇生产与粮食脱钩,刘中民团队一直在化石能源制乙醇的方向上攻关。经过十多年努力,他们终于成功开辟出煤基乙醇的新“赛道”。 过不了“经济关” 我国化石能源资源储量中,煤炭占比达95%。 “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煤基乙醇成套技术,符合我国的实际国情。”刘中民团队对此有清醒的认识。 煤制乙醇,虽然方向明确,但团队成员、中科院大连化物所研究员朱文良坦言,“不是大家不想做,而是这件事情实在不好做。”多年来,这条“赛道”上聚集了来自全球诸多国家的竞争者,却都止步于研究开发阶段,未能实现工业化。 传统的煤制乙醇技术路线有两条:一是煤经合成气直接制乙醇,二是煤经乙酸制乙醇。 “这两条路都荆棘密布,离实际应用比较远。”刘中民说。 煤经合成气直接制乙醇是个世界性难题,主要因为需要用到贵金属催化剂铑。 “这条技术路线不仅产量很低,还会造成设备腐蚀,生产成本太高,不具有经济可行性,无法实现工业化。”刘中民解释。 煤经乙酸制乙醇的技术路线也过不了“经济关”。 “乙酸具有很强的腐蚀性,生产装置需要用到昂贵的抗腐蚀材料,导致生产装置的投资特别大。”刘中民说,更重要的是,这条技术路线也要使用贵金属催化剂,“企业要算经济账,不太愿意投入。” 扫除催化剂“拦路虎” 两条传统的技术路线都走不通,怎么办?只能另辟“赛道”! 2010年10月,刘中民研究团队在一条全新的“赛道”上,正式开展煤制乙醇技术攻坚。 “这条新‘赛道’以煤基合成气为原料,经甲醇、二甲醚羰基化、加氢合成乙醇。”在刘中民看来,这条路线最有希望实现煤经合成气制乙醇,同时具有较好的经济性。 然而,“这条技术路线并不好走,催化剂活性低、稳定性差,是很大的‘拦路虎’。”朱文良说。 为找出合适的有工业应用价值的二甲醚羰基化催化剂,研究人员进行了多年艰辛探索。 2010年至2012年,朱文良和研究团队成员做了大量催化剂研究和筛选试验,但始终没有突破,催化剂的寿命一直停留在几十个小时。 “在这个阶段,要筛选大批催化剂,每种至少开展10个试验,在不同的温度、配比、压力等条件下,一个个试。”团队成员刘红超至今难忘这段最煎熬的日子——明明很努力,但一直看不到突破的希望。特别是有一次,试验快做完时,突然因为打雷停电了,数据丢失,只能从头再来。 研究没有突破,沮丧也在所难免。回忆起那段时间,朱文良说,睡不着觉是常有的事。但庆幸的是,“那时我们都是年轻人,大家劲往一处使,没有一个人放弃”。 2013年初,团队成员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曙光。新开发出的催化剂稳定性较好,寿命达到900小时,已经到了技术突破的临界点。 接下来,催化剂寿命被不断延长:1150小时,6400小时,16000小时……催化剂的难关总算过去了。 在争吵中加深理解 在提高催化剂寿命的同时,试验规模也在扩大。 中试是一个承上启下、把实验室成果往工业化应用的过程,催化剂填装量从1克变成100克,放大了100倍。 “放大过程中,每个条件都会影响试验的运行结果,直接关系到试验的成功与否。”朱文良介绍,中试不同于实验室的小试研究,大家都没干过,“加上开始的试运行,共失败了4次,当时压力真的很大。” 没有啃不下来的“硬骨头”,没有闯不过去的“火焰山”。 “每次失败后,我们都会复盘,分析到底是哪个地方出现问题,应该如何避免,还有什么潜在的问题和风险,下一次试验该如何优化。”朱文良说,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,复盘的过程中,团队成员经常发生争论,“但回头看,吵的过程也是加深理解、认清规律的过程。” 与争论相伴的,是常态化地加班讨论试验方案。 功夫不负有心人。2017年1月11日,具有我国自主知识产权技术的全球首套10万吨/年煤基乙醇工业示范项目打通全流程,生产出合格无水乙醇。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,必须坚持科技是第一生产力、人才是第一资源、创新是第一动力,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、人才强国战略、创新驱动发展战略,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,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。 最近,全球首套20万吨/年焦炉煤气制乙醇项目已成功投产。刘中民团队在煤基乙醇这条新“赛道”上奋力奔跑,跑出了新动能新优势! |